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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代故事饭馆奸商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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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晨,太阳已挂树头。女经理的房间里,“嘀铃铃”一阵电话铃响。

“讨厌!”女经理微微睁开眼睛,烦躁地往上扯了扯碎*花缎子被,将脸面和草垛似的黑波浪头发整个儿盖进被内,床边露出两条大白腿,很肥。

“嘀铃铃!”又是一阵铃响,女经理火冒三丈,“呼”地掀飞被子,伸手抓过话筒,“谁?”那腔调,像审贼。但她一听声音,马上阴天转晴,“啊,谷主任,是我,小孙。”

已经四十多岁了,还不服老,眼角纹皱成菊花瓣子,“咯咯,你指有个客人,菜实惠一点,是!是!好,见条子上菜和饭。”

“嘎”,女经理将电话话筒放下。她并不紧张,公社常来这店里请客,染坊门前的石头,见过大棒槌。她摸出表一看,啊?十点了,这才懒洋洋地蹬上裤子,趿拉着软拖鞋,将门拉开,一边系裤带,一边喊道:“疙瘩!”

被叫做疙瘩的大概早在门外等的,应声堵在门口。

这人三十来岁,具有开饭店的人的职业肥,满脸的青春痘,疙疙瘩瘩,性蛮力强,人缘不好,找不到对象。

孙经理开饭馆,老是有人不满找茬,就用他来“维持秩序”,他是柳镇屠户胡二的兄弟,人称胡三。这时,他站在孙经理对面,毕恭毕敬,眼角乜着看孙经理穿衣裳,直往怀里瞅。

女经理知道怎么调动他的积极性,惺忪一笑,索性将鼓膨膨的胸脯贴上去,热烘烘地吩咐道:“上午有个客,准备几个菜,语气很像幼儿园的阿姨。实惠些。”

胡三受宠若惊,转身张罗去了。女经理满意地笑了笑,关起门,开始梳洗打扮,不慌不忙。

慌什么呢?公社的饭馆,柳镇独家。嫌坑人的,骂倒霉去吧!谁发凶,让疙瘩教训教训。十几年来,老娘就是这么开店的。

当然,不顺心的也有。去年冬天,突然跳出来个竞争者。有何人狗胆包天?马瘸子。其实他没有狗胆,活到五十多岁,从没和谁发生过口角。

他开饭店,不过是拾掇了一项老生意。

从马瘸子曾祖父开始,就在柳镇开饭店,能做七十二样荤,四十八样素,但最拿手的还是羊肉汤,号称马家风味。这羊肉汤火候、佐料极有讲究。煮肉时,除了白梓、花椒、桂皮等调味品,还要放九尾鲜鱼,架起劈柴,烧得锅里“咕嘟咕嘟”直翻滚,不一会,鱼味煮出来了,就先捞出鱼来。

接着再煮羊肉,等肉有八成烂时,捞出来放在案板上,飞刀

打成薄片。同时,锅底抽火,老汤保持似开不开的状态。客人来了,拿过一个细瓷白碗,抓一把肉片放碗里,从锅里舀热汤一烫一滤,一烫一滤,烫热了肉,放上胡椒粉、辣椒油,撒一层葱花,然后用两勺滚汤一冲,浇上芝麻油,便能吃。

根据不同季节,里面还可以放些时令蔬菜,如金针菜、韭*、嫩白菜心、蘑菇之类,那味道真叫鲜美。古人把“鱼”和“羊”拼在一起组成一个“鲜”字,看来是有道理的。

据说,马瘸子的曾祖父,就是用解字法,独创了这一风味。

柳镇是个交通重镇,历史上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,马家风味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大。有些人简直达到嗜爱成癖的地步。

据说,过去有个山西人做生意,经过柳镇时,曾喝过马家的羊肉汤,后来年老病重了,儿子在床前问道“你老人家还想吃点啥?”老人长叹一声:“苏鲁皖交界处有个柳镇,那里有个姓马的开的饭店里的羊肉汤,好喝太远,喝不上了……”

哪晓得,儿子是个孝子,提着一个瓦罐,星夜往柳镇赶。来回一千八百里,等他将羊肉汤买到家,老子已经寿终正寝,单等他回去办丧事。儿子见情,大恸。他一手提瓦罐,一手抹眼泪,“爹哎,千里迢迢,你要的羊肉汤,儿寻来了你不能吃,睁开眼看一看也好呀,呜呜……啊啊……”

儿子正哭得昏天黑地,冷不防老子“腾”地坐了起来,伸手叫道:“羊肉汤,在哪?快拿来,我喝……”

这故事很荒唐,大约是嗜爱马家风味的人编造出来的。但这羊肉汤美名远扬,的确是真的。

解放初,马瘸子跟他爹开饭店,手艺学到了手,可是,后来世事变化,马家饭店也就关了门。

马瘸子成了公社社员,因为腿瘸,出不得全力,一早一晚,村头地里转转,拾畜粪。

去年,广播上老讲,私人能营生。马瘸子的地给儿子“包”种了,闲着没事,大伙一鼓动,他在公社饭店旁搭了个棚子,专卖羊肉汤。

动手前,他专门到城里去洗了个热水澡,里里外外冲个干干净净,意思是除掉粪气。桌椅家伙都现成,洗一洗,刷一刷,马上就开了张。果然红火,一下子就将食客都引了过来。

那些赶路的庄稼人,出门的生意人,把自行车、平板车往树下一歇,一停一大片,喊一声:“掌柜的,来一碗!”

女经理站在公社饭店门口听着就生气,呸!瞧那德性,也配叫掌柜的!可马瘸子呢,答应得高兴着哩,“来啦!一碗汤半碗肉,葱姜胡椒辣椒油……”

说话间,一碗鲜美滚烫的羊肉汤送到面前,“喝!喝完了再添碗汤,添汤不要钱,管你肚子圆。”

客人们一片笑声,将随身所带的干烙馍往碗里一泡,连吃加喝,不一会,浑身发暖,头上冒汗,一抹嘴说,“掌柜的,你忙着。回头还在这里吃饭。”

马瘸子连声应着,“放心——

清早来到清早有,午时来到不为晚,半夜三更来了客,热汤热水送脸前。”

马瘸子一边和人唠叨,一边忙个不停。他四更起床生火,五更开始卖汤,一直忙到半夜,每天只睡四五个钟点。马瘸子开张三个月,薄利多销,生意兴隆。老年人喝了,咂咂嘴,“还是马家风味!”

年轻人喝了,指着公社饭店骂“黑店”,马瘸子赶忙使眼色,他怕惹是非。

公社饭馆生意陡降,女经理火了。以往,过路人走到柳镇,吃也得吃,不吃也得吃,错过此村无下店。有面子的十块钱能办成三十块的酒菜,没头面的花钱喝汤还不咸。不合理吗?胡三“教导”大家说:“世界上就是这样,有吃亏的,就得有占便宜的,天经地义,公平合理。”

可是,老百姓吃亏吃久了,烦心,能不吃亏还是不想吃亏,所以马瘸子的汤锅一支,都过来了。

女经理岂能容忍?她歪歪嘴,市管员就将马瘸子的汤锅给踢了。马瘸子哭丧着脸找到公社。谷主任听完申诉,正色道:“私人营业当然可以,但要以不损害国家利益为原则。你一卖羊肉汤,公社饭店没人去了,那怎么行?国家收入不减少吗?那不影响四化建设吗?再说,你在街上搭个棚子,吃饭的人乱哄哄的,自行车、平板车一停一大片,也影响市容整洁。现在南京到北京,全国都在抓精神文明,你可要当心呵!”

马瘸子听着,汗流浃背。我的天,危害国家利益,影响四化建设,这不成了犯罪分子?还有文明……马瘸子脸都吓白了。

谷主任吸了一支烟,徐徐喷吐着,察颜观色,知道马瘸子害怕了,拍拍他的肩膀,附在耳朵上,诡秘地说“老马,不少吃不少喝,逞这个能干啥?私人与公家竞争,是个什么性质?明白?-哦,我说老马哪,这话哪儿说哪儿了,可别对外人讲。不然,又说我包庇坏人,嗯?”

多近乎!马瘸子真要感激涕零了。他弯下腰,连连保证,“你放心,出卖朋友,不是人养的。”

谷主任微笑着点点头。马瘸子用袖子擦一把汗,连忙告辞走了。

踢了汤锅,马瘸子虽说没少皮少毛,可一连几天,心里总有些窝囊。

柳镇的平民百姓愤愤然了,许多人怂恿马瘸子:“告他!”

告谁?女经理?市管员?谷主任?马瘸子老辈人没和谁打过官司,家训是息事宁人,和气生财。一提告人,他心里就打怵。那是惊动官府的事,弄不好还要上堂。别看他卖羊肉汤时,出嘴就是顺口溜,那是年轻时跟爹学的,也没几句。要是真弄到大堂上,不吓出稀的来不算,何况这官司谁赢没个准。

可是,这件事已经激起众怒。不仅柳镇的百姓,而且南来北往的行人也都愤愤不平。他们给坑苦了,尤其那些挨过胡三拳头的人,更憋着一肚子火。

于是,纷纷写信给上级反映,光知道告状,并不知道哪个衙门管这事,信发得很乱,法院、公安局、商业局、市管局、信访办公室,都接到了信。有一封信还告到县国营饭店去了。

一个多月过去,并没有谁来问官司。行人客商不免垂头丧气,只好重新到公社饭馆吃饭。

这天上午,有人注意到饭馆墙上新贴了一张布告,人民*府的,横题两行大黑体字“关于保护个体经济,城镇市场的布告”,一共八条。有个小伙子故意大声念了一遍,然后向大家嚷道:“怎么样?*府说话了!”

“管屁用,布告是布告,马瘸子的汤锅照样挨踢!”有人不以为然地说。

小伙子指着布告下面,“这里署着县长的大名哩,看,邹树根,三个字还是毛笔写的。”

呼啦,大家一下子都将头伸过去看,都想看个仔细。

正在这时,女经理从外面回来了,有点烦躁。她去路上迎接谷主任通知的客人的,眼看花了,腿站酸了,客人没有迎到。

她刚进门,人群里挤出一个干巴巴的老头来,那老头穿一件破旧的劳动布褂,很整洁,脸上的络腮胡刮过一两天了,铁青的面皮上钻出一层密匝匝的须针。整个看来,他仍象一个有脾气的农民。他早就坐在角落里,一边吸烟,一边听大家谈话。老头看见女经理,掏出一张二指宽的纸条,笑着递上去:“你是孙经理吧?”

孙经理没吱声,接过纸条看了一眼,才重新打量面前这个老头。他是谷主任安排的那个客人?太穷酸相了,是个什么干部?倒象哪个干部的老爷子之类,也来沾老娘的光?是了,肯定是哪家老爷子,哪有这么当着众人面掏纸条的?一看就知道是个庄稼老憨。

女经理飞快地估量着此人的身价,热情并没有迸发,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说:“请吧,老大爷,到后面吃饭。”对这个老大爷,不必恭敬,似乎也没有必要得罪。说着,就头前带路

看来,老大爷没见过什么世面,急忙止住说:“别别!就在这里,买碗羊肉汤就行。”“

女经理不耐烦起来,略一思索:“那也好,恭敬不如从命。胡三!”

胡三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。“在!”

“给这位老大爷上羊肉汤。”女经理压低了嗓子,“实惠一点。”说罢,一扭腚进里院去了。

胡三对干巴老头看了一眼,点点头说:“你老坐好。”

“嗯。”老大爷捡张桌子又重新坐好,慢慢地吸着烟,环顾四周,显出一副笑眯眯而又狡黠的样子。

大家盯着他看,没有好感。原来是个沾光的。但谁也没说什么,吃过的人们也没急于走开,倒要看看这老爷子的羊肉汤。整个饭厅里,气氛冷冰冰的。

不一会儿,胡三来了,用托盘端来两个大碗,一碗几乎全是羊肉,另一碗才是汤,单加了佐料。他往老大爷面前一放:“吃吧。”转身回去了。

刚才在里头,女经理已经告诉他,这就是谷主任介绍来的客人,并不是什么干部,有点便宜,足够他高兴的了。

可老大爷并没有急于吃饭,他拿起筷子在两个碗里搅拌了一下,笑了,站起身来,冲满屋的人喊道:"都来,都来。来呀,看我这里,买一碗给了两碗,多稀罕哪!”

众人先是冷冷地坐着,没有动,但经不住老大爷直劲喊。

于是,有人走过来,好奇地朝他两个碗看了一阵,确实实惠。

寻常大家买羊肉汤,十碗也顶不过这一碗。

“你这是多少钱一碗?”有人问。

“三毛,和大伙的一样。”老大爷说。

有人阴阳怪气地说:“有面子嘛。”

老大爷并不尴尬,很宽和地笑了笑,反而顺着那人说:“是啊,有面子的就占便宜,没面子的就吃亏,合理吗?”声音好冲!

好象他也吃了亏,大家一愣,这人怎么啦?但一想,老人的话很中听,众人刚压到胸中的火又上来了:“一样的人,不一样看,找他们!”

众人吵吵嚷嚷,闹闹哄哄,女经理带着胡三来了,一脸怒气。胡三一步冲到老汉面前,斥责道:“我看你是找事来的,嚷嚷什么?哪个庄上的?嗯?”

老大爷转身指着墙上的布告,找到下面三个大字,用一根指头点了点:“邹树根。”

“啊?”人们恍然大悟,只沉寂了片刻,立即就欢呼起来:“邹县长问官司来啦!……”

胡三象条夹尾巴狗,求救地看了女经理一眼,转身就跑。还是孙经理机灵,立刻笑出一朵花来:“欢迎邹县长检查工作!”

邹县长微微一笑,“客气了。这样吧,查一查这儿有多少吃饭的,先照我这个数补足,一人一碗肉,一碗汤。"

女经理一怔,很不情愿地说:“这个,这个……不太合适吧?”

“有什么不合适?这么多年,群众吃了大亏,补一碗肉,远远不够呢。”

“我们为群众提供了方便。邹县长,可不能偏听偏信啊。”女经理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,泪水也要流出来了。

通常情况下,她的笑容和眼泪是很能打动人的。

“嘘”周围一片嘘声。

邹县长忽然喊道:“小李!”

先前读布告的小伙子应声答道:“在这儿!”

“将群众来信拿来!”

小伙子提上一个挎包。邹县长将一叠来信摊在桌上。胡经理吓得面色发*,有汗珠子象是等不及似地往下滚,谁也不敢吭声。

邹县长看了他们一眼,“大家等着吃饭,先补羊肉汤吧。”

“好,我们照办。”女经理一点风韵也没有了,连连点着头,拉起胡三,进厨房了。

都大吃大嚼起来,不一会儿,补到一碗羊肉的,地

熟羊肉不够了,没补到,女经理跑出来请示。邹县长回答:“没有熟的,每人割二斤生羊肉,让他们回去自己煮!"

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!食客们吃饱喝足,扬眉吐气,美美地走了。有的还拎着一块生肉,摇摇荡荡的。

众人刚刚散去,谷主任来了。他是女经理打电话搬来的救兵。邹县长来公社,谷主任是晓得的,可邹县长只说下来转转,中午到饭店吃饭,不要陪同,不要声张。谷主任只当他怕招惹麻烦,没想到会来这一手。

女经理一个电话打去,他大惊失色,但他又自恃上面有根,向邹县长暗示一下,也许能平息风波。他急急忙忙赶到饭馆,气喘吁吁。

邹县长看他来了,忙说:“正好你也来了,公社饭馆从今天起停止营业,清查账目!”

谷主任面有难色,不软不硬地说:“邹县长,我看,还是研究一下吧。这不是一件小事,我一个人作不了主。”他把“一个人”三字说得特慢特重。意思是提醒邹县长,你一个人不能作主。

邹县长明白他的意思,严厉地说:“我作主,不让你负责。”

“这...”

“下级服从上级!”邹县长并不掩饰自己的武断。

谷主任脑子一转,阴险地笑了笑,"清查起来怕不好办,有些事牵扯到上面。”

“牵扯谁就查谁,谁沾便宜,谁退赔。”

“还是边查账边营业好。”谷主任讨价还价地说:“不然,群众吃饭不方便的。”

邹县长冷冷一笑,心想,这倒想着群众了!他成竹在胸地说:“群众吃饭不成问题。柳镇不还有个马家风味吗?马上通知他,从明天起,到这里来营业,承包饭店。”

马瘸子当上了经理。四乡八邻的百姓,欢天喜地,到处传说着邹树根微服办案的趣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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