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年吃饺子,立春吃春卷。本想春暖花开与友人相聚,品味盐都独有的蛋皮春卷,却因妄议那一盏灯,“欺负”那一座城,被归类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所谓文人。最终,只剩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,独自偷欢。
其实,彩灯艳俗,春到人间一卷之。遇到我这样业精于勤,行成于思的老炮儿,实属一大幸事!
今儿老牛舐犊,有人劝我谨言慎行低调游走,默念十遍,平静平安穿梭于尘世,把毕生的功力都用在一口一口的细啜。与生俱来的顺滑感,既不屑怀才不遇的腔调,又不奢求滚滚红尘的极至逼格,心神荡漾几度秋啊!
时逢“咬春”,在暖窗静室细品民风民俗,观灯赏灯。一坐息顷,一缕幽香,感叹传统美食的演化过程,真的太治愈了。
未曾想,承载着一代代匠心的传世佳肴,竟然脱胎换骨成为盐帮菜系中的蛋皮春卷。不仅香到灵魂出窍逢吃必夸,还囊括了立春的世俗,心生万物,不生烦恼化解转世情缘。也许,那是不远处春日轮回的眷恋,是充满脂香肉汁氤氲出的蛋香味。
我从小在这儿野蛮成长,杂沓而至的苍蝇馆子都留下浅浅痕迹。岁月似烟,默诵的光阴都褪去了颜色,勾勒出久未曾思的缕缕往事,差一点咬上一口,遇见前生,心停留在这里。最终,背井离乡寻觅蓉城春梦,婉拒深情告白离家而去。随之而来的思念始终相连,心安处即吾乡。
古时有一说法,立春不躲春,四季有是非。今朝的春卷不同于唐《四时宝镜》记载:“立春,食芦、春饼、生菜,号‘菜盘’。”所谓春饼,又叫荷叶饼与时下的春卷不尽相同。虽然北方早有烫面薄饼卷菜的吃法,但配料完全不同。唯有互道春安,意犹未尽保持外酥内嫩,咸鲜味美的绝佳搭配,才有可能堪称完美。
春者何,岁之始。作为盐商李氏家族的后人,自小就知道外婆迎春家宴中有珍馐美馔,是皮薄酥脆、馅心香软的蛋皮春卷。呲拉一声,整个“炸春”过程别具风味,行云流水一般转换自如。将精心搅和后的鸡蛋清,油煎成一个个薄如蝉翼,温润均匀的薄饼,宛若玉指撩过,神闲意定地摊在盘中。韭黄炒肉丝馅儿似跳动的音符,悄然拨弄着琴弦与蛋饼卷成筒形。抹上面包糠放至油锅煎炸成形,用刀斜切成块状,味道十分爽口。
曾几何时,外婆赋予的年味,必有一味属于春卷。即使再挑剔的舌头,面对祖传青花瓷盘盛出的馔玉,也要俯首称臣。
从舌尖开始,品故事万千,看盐商与春卷的风雨百年。咸丰年间,第一次川盐济楚,邓井关总理盐务带着“淮川分界”之争,赴京盐政司议事,正好赶上万物复始的立春佳节。在巡盐御史宴请的晚餐上,偏居一隅的盐商们初次品尝酥脆香软的春卷,久久不能忘怀。是故,为之奈何?琢磨“满汉全席”中的点心之美,也算是孕育出一道更具生命力的菜品,终须还原一段鲜活有烟火气的宴饮史。
时过境迁,文以载道。母亲接受外婆的馈赠,向阳而生心愈暖,唯独春卷来过,方知馅里乾坤。我感知先祖的魅力,去寻找万般惬意的回忆……好比每天眼见却永不相识的怦然心动,带着有盐有味如风的心,醉了时光,醉了岁月。
吃春卷读闲书,听雨声看花落。有道是已然阅尽千帆,看透色泽金黄、脆脆糯糯的美味,浅尝辄止甚是有趣。
清风拂过,惟我心清似水。满载着寒冷季节对春天的期盼,安然的自由自在。或者说,美味不言而喻,咬上一口幸福满溢,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儿时。正如,宋代诗人释师范诗句:“如今休去便休去,若觅了时了无时。”
远处一阵清香扑鼻而来,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欣慰。看尽灯火阑珊的喧嚣世界,梦在苏醒的瞬间以香净心。唉!笔尖流逝交旧尽,记忆成曲诗纷纷。
迥潇洒,悠闲一刻搂着经受的挫折,数满天繁星睡去,有谁为彩灯声色娱情?何若灯海璀璨,一登临时,尝一口蛋皮春卷必纵情乃为乐耶!